多少次沿着记忆流域溯游,总无法回到源头去看清自己怎么伸出小手小脚到这世上来的。只强烈记得那一路雾景——湿润的、忧伤的、想要流泪的情怀缠着我、伴我成长。没人惹我,也谈不上什么委屈,但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地流泪。厝边邻居还记得:“你小时候很爱哭,动不动就哭!”
也许,幼儿身上带着特殊智慧,能看懂自身命运,故有出乎常人的情感流露。等到大了,忘记命运全集上的内容,傻乎乎地以为喊天天会应,叫地地会答。
行至中年,回想三十多年来阅人历事,故事的架构、脉络都清楚了,此时若能与婴幼儿期的“我”对话,想问她:“你已在命运簿上看到一生起伏,苦多乐少,为什么还选择活?”她会转动晶亮的眼珠,吐出乳香味句子:“人生,像长江夹泥沙而下,不活,就没有机会筛到沙金。”
“筛到了吗?”如果我问。
“那得问你呀!”她会这么答吧!
小时候,很爱趴在客厅窗口看,个子小,得垫个板凳。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么做,窗户边就是大门,乡下习惯白天都是敞开大门的,出去即是宽阔的大稻埕,依随四季晒着稻谷、稻草、棉被、萝卜干或一群毛头的涂鸦画。若说大稻埕上有什么引人事物,直接出去便是了,何必趴在窗口转动小脑袋瞎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