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然那最先把死人尸体作妥善安排的人,也只是一平常人,决不是一圣人。但圣人便从平常人中来。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。我心,你心,大家的心,都一样,三千年前人的心,三千年后人的心,还是这样。就因为在人心深处有一“性”。把此人心同然处表现到恰好之极的是圣人。圣人也只是由自己“天性”发展而来,并没有其他奇特。此一番理论。有人类文化历史演进之种种事实作根据。最先懂得要埋葬他父母尸体的人,便是先知先觉。继起效法来埋葬他父母尸体的人,是后知后觉。先知先觉发于至诚,此《中庸》所谓“诚则明”。诚是天给我们的,明是人自发的。后知后觉是觉得人家做得好,来效法,此所谓“明则诚”。他的效法也是出于至诚。“至诚”就是我们的性,一切由性发出的行为叫做道。
既然人性相同,则“人道”也可相同。白色人种可以走这条路,黄色人种也可走这条路,黑色人种也可走这条路,只要是人,都可走这条路,这条路便叫做“大道”。既是一大道,三千年前人乃至三千年后人也该时时可行。即如此刻所讲的葬礼,就是全世界古今中外人类一条同行之道。不是由上帝,或一专制暴君,或一大哲学家大宣传家,来倡导指使。乃是由人类自己内心创出。人人处处时时可行,故称之曰“大道”。如赌钱,我贏你输,我像是不觉得于心不安。如经商,大资本家可以凭他的大资本来吞灭别人的小资本,或剥削利润,他占十分之八,别人占十分之二,他这样,也像是不觉得于心不安。但这些终不是大道,甚至可说不是道。所以到今天,帝国主义终于要崩溃,资本主义也终于要变质。照中国人意见,我们该有一大道,大家能走,而又到处都通。赌博贏钱不是道,经商通有无是道,凭经商发财也不是道。把跑马及其他赌博来为公众谋利,把资本主义来求国家富强,中国人对此等终是看不起,认它不合道。中国人说“率性之为道”,要把人类天性发展到人人圆满无缺才是道。这样便叫做“尽性”。尽己之性要可以尽人之性,尽人之性要可以尽物之性,这是中国人的一番理论。这一番理论,急切做不到。有人起来提倡领导,这人便称为“圣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