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侧卧在牛棚里,疲困让他睡眠,死的恐怖偏让他清醒。他想抽袋烟,解一解这难解的围,但是,烟袋不知丢在哪里了。后来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那几根寿眉上。
“只要寿眉还在,阎王也没办法!”
可是,一翻身,他的自信就被死给摔倒了!
死,总像张老财自己的影子似的跟定了他,他感到再也不能忍受下去,要是再待两天,不死也会发疯了。
死的威胁引起他逃生的欲望,可是敌兵戒备得那么森严,怎样才能逃得脱呢?
一有了这个意念,他就怎么也摆脱不开了,这反而又增加一层烦恼。水银般的月光注入了牛棚,似乎给予张老财一点不死的希望。他爬起来,他听到一片粗重的鼾声,那鼾声越来越响了。他赤着脚,悄然地走出牛棚,在月光下,他看见那个鬼子哨兵抱着枪直挺挺地倒卧在地上,睡得像死狗一样,他的鼾声和房里的鼾声唱和着,仿佛霹雳都不会把他震醒。
他鼓起生平没有过的勇气,走近那沉睡的哨兵,一股刺鼻的酒气向他扑来,他这才明白:那不是正常的睡,而是醉了。醉了是不容易一下子醒转的,这就更坚定了他逃走的决心——这个宝贵的时机是不能轻易放过的。